學著說再見－3+1個小孩的成長生活

（（學著說再見））

『阿龍癌症復發』

面對孩子的死別，是三年前的事了。我想記錄阿龍安寧到現在，我的心路歷程。

三年前的8月8日，確定阿龍癌症復發，腫瘤正迅速的在他的肚子裡長大，距離上次開刀切除殘餘的腫瘤，不過一個半月前。記得阿龍剛開完刀時，許醫師有說腫瘤依舊很有活性，只是沒想到這麼快！身為家長的我們當下第一個決定是～趁腫瘤還沒大到壓迫生理跡象時，全家大小一起去一趟花蓮之旅，暫時忘記他的腫瘤，暫時忘記血球低下，做好保護措施，讓美麗的風景，寬闊的大海，一望無際的山，填滿我們與阿龍的回憶！

我們轉到台大醫院繼續化療，換了以前沒打過的藥，但發揮不了多大的作用，阿龍漸漸排尿困難，有積水的現象，電解質不平衡，9月20日進了加護病房檢查，發現腫瘤已經轉移到肺，醫生說阿龍可能只剩兩個星期的時間，我忍著淚水，壓抑著心痛的問阿龍有沒有想去的地方？他一直念著阿公家，我點點，就算我好害怕，就算我的心被撕的碎碎的，我也要想辦法陪阿龍走過最後的一段路。。。。

『安寧的路』

或許是謙恩媽媽跟我說過，積極治療的孩子最後要走的時候，那痛苦的情景，我面對阿龍走安寧的路，坦然接受，我不斷地查尋網路上一些訪問影片關於孩子最後離開的時刻，父母是如何面對與安排？也去探望同樓層，同樣面對安寧的父母與孩子。簽下了安寧同意書，我們就請假幾個小時，帶阿龍回到思念已久的阿公家，阿龍罩著氧氣罩，坐在床邊，看著二位哥哥和表哥在玩玩具，表演扯鈴給他看，四個兄弟合拍照片，好希望時間就此停留，晚餐吃著阿公煮的飯菜，雖然脖子上的淋巴結腫漲壓迫食道，但阿龍還是吃了幾口飯菜，心裡稍稍安慰。再來我想讓阿龍接受主的懷抱，讓天父爸爸繼續幫我照顧阿龍。9月24日透過常來醫院關心病童的教會，幫阿龍受洗。回到普通病房的每一天，我都與阿龍躺在床上聆聽詩歌，覺得好聽的就多放幾次，阿龍醒來，精神好時，我們看著以前去玩的照片，唱唱兒歌，這幾天阿龍呼吸都要吹氧氣，因為血氧濃度較低，睡眠時間變長，白天阿龍常嚷著說麵包，麵包，我以為阿龍想吃麵包，關心阿龍的阿姨們也買了各種麵包給阿龍吃，只是他吃了一點點就吃不下了，最後我才搞清楚其實阿龍想去一家餐廳吃飯，每當阿龍完成一次療程時，我們總帶他去那家餐廳吃飯，而那家餐廳的第一道上菜第一個就是香香的麵包，我輕輕拍著阿龍說，等你好一點，我們就去那家餐廳。。。除了吃，阿龍也常常嚷著要換尿布，但明明沒有什麼尿，好像要很乾淨的感覺，事後想想，覺得生命來了跟離開，不外乎要求兩件事～一是嘴巴的滿足，二是屁股的滿足。

我聽說有些孩子在最後的時刻一直哀哀叫，一直放不下，直到有經驗的護士阿姨跟他說，好好休息，也讓爸爸媽媽好好休息，孩子才安靜下來，順利離開。也有些孩子因為父母要求積極治療，所以孩子最後身上插滿管子，痛苦的離開。而當時阿龍是二歲二個月，所以他還不會問很多問題，也不懂得害怕死亡，但就因為他不會說，不會表達，不懂當小天使之後要去哪裡？所以我要更掌握機會，我希望能跟阿龍好好說再見，我相信孩子在最後時刻都是聽得懂爸媽的話，如果家人願意放下，孩子才走得輕鬆！

『說再見』

就在9月29日凌晨4：00，阿龍喘著氣睡覺，但他肚子很脹很硬，躺著會很不舒服，我抱著他睡，看著他的血氧量從90多降下70～80多，我忽然很清醒，很想跟他說話，我在阿龍耳邊輕聲說：龍龍，安心的跟小天使去天堂吧，天堂有天父爸爸會照顧你，在那裡你的病都會好了，可以自由自在的玩喔，天堂很漂亮，有好多蝴蝶，小瓢蟲，也有很多小天使跟你一起玩喔，爸爸媽媽的愛會永遠陪著你，你放心的離開吧！說完後過了幾分鐘，阿龍忽然大叫一聲，好痛！沒一下子就身體放軟，當小天使去了。我很難過的哭了，但不能太大聲，因為聽說人離開了，聽覺還在（護士小姐說的），可以再跟孩子說話，阿公阿嬤也趕過來，護士小姐將阿龍身上的管子一一去除，真的有種病好了，不會再痛苦的感覺。孩子離開的第一個感覺，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，感覺終於結束了，但是這感覺會再被空蕩蕩的心與如海嘯般的思念情緒所淹沒，許多父母在孩子走後好幾年了，還是走不出傷痛感，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走出，我只知道我要記錄當下的感覺，或許紀錄就是我情緒的發洩吧！

『回到正常生活』

離開了醫院，回到了正常的生活，阿龍的告別式結束後，我竟然又很想回醫院，去看看同樣受苦的孩子，雖然我不能做什麼，也沒有成功的經驗可以分享，但是我想帶著阿龍的兩個哥哥去醫院陪陪醫院的孩子，跟之前認識的媽媽們說說話，跟著教會的教友們幫忙禱告，我相信上帝會做最好的安排，也許上帝的安排不是讓孩子恢復健康，但上帝的安排一定是美好的。半年後我們搬到苗栗住，白天孩子去上學，我一個人在家，那種思念的思緒真是可怕，但我知道我想念的時候就記下來，哭一哭玩就沒事了。

『思念阿龍的日子』

在這段沒有阿龍的日子裡，最令我難過的就是，雖然阿龍已在上帝身旁，但是因為看不見，摸不到，做媽媽的心理難免胡思亂想，總是想著：阿龍，你還好嘛？沒有媽媽在身邊，會不會照顧自己呢？媽媽好想你，你知道嗎？每當我有特別思念阿龍時，很奇妙的，一些認識阿龍的朋友會告訴我，他們有看見或夢見阿龍：也許是看見阿龍，所以車子速度慢下來，以避免車禍，又阿龍的好朋友看見阿龍在他們的車上跟他說再見，阿嬤也夢見阿龍又長大了，很開心地從娃娃車上下來，跟一群小朋友一起玩，跑過來叫阿嬤！總之這些細碎與阿龍有關的消息，都是我的安心提神藥。

『再生一個孩子』

當時我已39歲，如果有兩個孩子其實也很好，但就是覺得缺少什麼，所以我跟先生決定再生一個孩子，也許當時的我真的有種想把孩子生回來的感覺，我真的希望懷的孩子是阿龍投胎，我真的很想他，阿龍走後的過年，我真的懷孕了！超驚喜的，也因為懷孕了，所以過年時也覺得輕鬆了不少。只可惜在寶寶第二次產檢時發現是胎兒水腫，勢必要流產，吃下宮縮藥時，我並沒有埋怨上帝，讓我又遇到了寶寶有問題，很奇怪的，我覺得很平靜，相信上帝會給我最好的安排。流產完後過了半年，我心裡想著不管是不是阿龍來投胎，只要是健康的孩子都好。於是暑假去了一趟日本旅遊回來，寶寶又找我報到了，這次我有些擔心，不敢太開心，只是隨著產檢一次又一次的順利完成，我也漸漸安心了。是個妹妹，生了三個兒子，終於有個妹妹，其實是真的很讓人開心的事，只是我心裡還是偶而會偷偷地想：阿龍，是你嗎？

『傷痛漸漸平復』

妹妹出生了，出生當下，有種阿龍又回來的錯覺，因為他們的特徵都好像，出生時的臉跟屁股上的胎記，吸奶的習慣等等，每次抱著妹妹走過樓梯間阿龍的照片時，妹妹總是指著照片，咿咿阿阿的說著我們聽不懂的外星語，我知道隨著妹妹越來越大，失去阿龍的傷痛有越來越小，我不知道未來會再遇到什麼事？但我知道上帝的安排一直會是～～最美好的安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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